第一次经历突发性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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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王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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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地震晃醒的清晨

        从地震报道现场回到东京的第二天,迎来了今年冬天的初雪。我像往常一样走在去上班的路上,漫天的大雪,大脑里仍然切换着在福岛采访时的场景,这是我在工作之后首次经历的一场突发性灾难报道。

       11月22日早上还在睡梦中时被地震晃醒,我马上打开电视,NHK的播音员大喊:“海啸马上要来,大家不要忘记311时的悲痛,请马上逃到高处避难。”

        在经历 了五年前311福岛地震的惨剧之后,日本各方面的预警防灾体系更加成熟。尽管这次地震里氏达到7.4级,但建筑物完全没有倒塌,海啸预警及时,受伤人数也极少。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单位,就在犹豫是否有必要去现场的时候,接到了“请记者立刻出发去现场报道”的通知。

 

记者的原罪

       东京距离这次福岛震区之一的岩城市有大约有3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坐在车里直勾勾地盯着车载电视看,然而关于地震灾情的报道却越来越少,到最后所有的电视台基本都恢复到了娱乐类节目,我变得越来越焦躁。7.4级的地震没有造成大的损失固然是万幸,然而这时候作为一个记者,是多么希望能够来到一个设想中的房屋倒塌,大地崩裂,货架散落诸如此类的现场。

       果不其然,我们到了岩城市天色已黑,政府已经解除了海啸预警,避难所的当地居民也已经散去。我们来到一个复兴商店街的小广场,当时只有一家小餐馆营业。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昏黄的灯光在清冷的空气里安详而又静谧。此时距离采访素材的传送时间只有2个半小时,我站在安逸的福岛的夜空下,失落又慌乱。突然想起大学课堂上被很多新闻学教授所批判的“记者的原罪”。大概指的就是灾难报道时像我这样的记者最容易犯的一种“罪”吧。

缺少现场的灾难报道应该怎么做?

       我振作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前摆在面前苛刻条件是,没有震后现场,没有提前约采,时间非常紧张,但是2小时内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一条几乎不需要剪辑就可以直接播出的新闻片。

       由于是国际新闻,一方面需要避免出现大段难懂的外语声,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省翻译字幕的时间。因此我只能以现场出镜来串接各个采访镜头。

       习惯平时慢条斯理做经济新闻的我,从未面对过这样的状况。在心神未定的情绪下,借着身后的“复兴商店”的汉字招牌勉强烘托地震气氛,虽然完成了一个出镜,但感觉一点儿也不生动,挫败感反而让人加重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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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有了转机是在我走进餐馆后和老板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他介绍我认识了一位住在附近居民区的一位居委会会长。几句简短的聊天,得知他的家曾经在311地震中被海啸冲走,现在新家的家具都安装了固定棒来防止家具在频发的地震中倒塌。这时候,我突然悟出,其实震后现场不一定非得是房屋倒塌等这种一片狼藉的惨状。这次福岛地震安逸的背后不正是可以通过一个经历过地震的福岛居民做的种种预防措施来体现吗。好的新闻现场就在这里!

       在会长家,除了家具固定棒,还发现了他们随时准备的防灾食品,会长在采访中说早上的晃动非常剧烈,如果没有这种固定棒,家具说不定就会倒。这都是生动的现场,采访结束还在会长家的公寓楼下,看到了铺在楼道里的盲道被震裂开,地面上还有一些细微的裂缝,可以想象的到7.4级地震的烈度。这些细节都被摄像大哥有力的镜头表现出来,由此一来问题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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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记者”应该心怀理想,脚踏实地

        当天,晚上6点到达福岛做的新闻短片在4小时后的《央视财经评论》地震专题中顺利播出。爸妈在电视机前看到我,发来信息责怪我怎么头发蓬乱,衣冠不整,不顾形象就出镜呢。我想这是下一步该努力的目标:如何像其他老同事一样无论情况多么紧迫都能坐怀不乱、安然自若,“一手把现场,一手理发型”。

       其实无论日本还是中国,大学里新闻学教授定义的“好记者”都怀有着浪漫的新闻主义理想,但是我想,好记者首先要对其所供职的媒体负责,在满足标准和遵守原则的基础上尝试一些更成熟的新闻报道风格。很多时候,理想只能心怀,新闻终究需要脚踏实地的做。